#紫赤#听话的理由 第四章
四
1.
帝光的休息室里洋溢着难得的轻松气氛。大家一边收拾东西，一边有说有笑地玩闹。赢下刚才的比赛，他们就等于确定了全中联赛的出场权。对帝光来说，地区预赛很大程度上只是全中的热身，但也正因为“晋级是理所当然”这样的标签，压力反而更大。虽然接下来还有一场循环赛，眼下也总算能够松一口气。
“干得不错！大家都很努力。”虹村像往常一样用力拍了拍手。他并不是多么热血的人，声音里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执着和坚毅，不带一丝迷惘。单凭这点，队长的鼓励就足以振奋人心。“全中联赛之前要进行期末考试，不要大意了！”
“啊咧，你们怎么了？”满屋的欢声笑语在虹村说出后半句话时戛然而止，代之以尴尬的沉默。在这种时候提起期末考试多少有些煞风景，可他也没想到会冷场得这么彻底，于是赶紧补救道，“嘛，我只是提个醒，学校那边监督会尽量协调，但也别太难看了，明白吗？”
“是……”应声的只有零星的几个队员，全都是有气无力地。见状，虹村只得无奈地垮了垮肩。其实，作为历史悠久的豪强，帝光对篮球部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让步。其他运动社团的成员只要出现不及格就无法参加全国大赛，篮球部的要求则要宽松得多。
“没问题的！虽然阿大是个笨蛋，但是我不会让他留级的。”桃井用力拍了拍青峰的后背，半调笑地冲虹村保证。
“喂喂，什么意思啊！少看不起人！”无故挨了一下的青峰立刻抗议道，“好痛……”
“阿大本来就是笨蛋啊！”桃井吐了吐舌头，不甘示弱。几个来回下来，休息室里的愉快氛围又被调动了起来。虹村这才舒了口气，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换衣服。
“说起来，紫原你没问题吧？”虹村脱掉运动服，把制服的衬衣套在身上。桃井的一番话提醒了他。普通的球员倒是没什么关系，二三年级的正选他也心里有数，关键就是一年级的四个新人。赤司和绿间的成绩本来就没话说，桃井也表示会让青峰过关，那么就只剩下紫原了。
“嗯？唔，大概吧……”从刚才起就一直埋头吃零食的某人，被点到名后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。“考试什么的，麻烦死了……”
“给我好好回答问题啊。”这些日子下来，虹村多少也习惯了紫原的心不在焉，但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类人。
“紫原君啊，应该是在所谓的‘临界点’吧？”一个和紫原同班的球员插了嘴，“除了篮球，紫原君对其他事好像都没干劲啊。”
“篮球也没什么干劲嘛！哈哈哈！”很快有人接了话。
“你是谁啊……”紫原不爽地转向那个人。不笑的时候，他的气势着实吓人，震得对方马上闭了嘴。
“也就是说不上不下咯？”虹村抵着下巴想了想，然后转向绿间。
“我拒绝。”没等虹村开口，绿间就先发制人，“不尽人事的人无法出赛也是自作自受。”
“喂你……”
“而且，晨间占卜说近期巨蟹座和天秤座的相性是最差的。太多交集的话会带来厄运。”
“……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。”本来还想争取一下，可一旦牵扯到晨间占卜，虹村就明白，任谁都没法说动这个人了。
“所以说……”所以说，你们根本用不着为这种事费心啊。紫原很想说，如果可以不参加比赛，他倒求之不得。可才刚开口，就被桃井抢在了前头。“不是还有赤司君吗？”
“可是赤司还有学生会的事……”整个篮球部里，大概没有谁比虹村更了解，究竟有多少事等着赤司去做。他想都没想就要驳回桃井的提议，赤司却在这时开口了。
“没关系，敦的事就交给我吧。”赤司收拾好东西，关上储物柜的门，将挎包挎在肩上。
“交给你我当然放心，不过你真的没问题吗？”虹村还有些迟疑。就算赤司真的是超人，也不该什么事都指望他，那样太狡猾了。
“只要达到及格点就可以了吧。没问题的。”赤司露出惯常的微笑。
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，就这么办吧。”没有什么比赤司征十郎的承诺更有说服力了。他完美得缺乏实感，不仅在一年级当中拥有极高的声望，就连二三年级的前辈也都心甘情愿地接纳他的才能。
“小赤，要一起回家吗？”确认所有人都在后，大家在体育馆外解散。紫原第一时间蹭到了赤司身边。
“今天敦就自己回去吧。我有点事要和绿间一起，不能搭公车了。”赤司耐心地解释，而后转向绿间，“我们走吧，时间应该来得及。”尽管只有一丁点，绿间还是察觉了——对待任何人都不温不火的赤司，在和紫原对话时所表现出的微妙的亲近。
“‘敦’……吗？”走出一段距离后，绿间才话里有话地揶揄，“感情还真好。”他们要绕到体育馆的另一头，赤司家的司机已经在那里等候，礼服也准备好了。今晚有个宴会，他们都被要求出席。无非是上流社会间无聊的寒暄，但也不得不做足样子。
“因为本人觉得叫姓氏太繁琐了，我只是接受建议而已。”赤司故意忽略他的言外之意。
“这可不像你。”绿间不以为然，径自说下去，“不过分亲密，和任何人都保持应有的距离。这才是赤司征十郎的风格吧？”
赤司扬起嘴角，满不在乎地：“只是一个称呼而已。还有，不要擅自划定我的作风。”
“是吗。”绿间托了托眼镜，不打算继续争辩。赤司和紫原的关系，绝不仅仅只是称呼的变化。他不知道其他人作何感想。至少在他看来，赤司已经不知不觉地受了紫原的影响，尽管这种影响现在看来还微乎其微。他打从心底感到惊讶——从过去到现在，始终以超然的姿态掌控一切的赤司，竟然会为他人做出改变。即便只是一点点，也令人难以置信。
“呐，待会儿和我下一局吧。”赤司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，“久违地。 ”
“将棋吗？”绿间笑了笑，“正合我意。”
“呵！可不要太早认输啊。”
赤司拥有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，可那双眼睛又能将他自己看清几分呢？也许他早已注意到了自身的变化，就连这个也在他的计算之中？绿间不再去做无谓的臆测，紧随着赤司钻进了车门——说不定接下来会是很有趣的展开呢。
2.
“小赤……”紫原拆开一板巧克力，拗下其中一块递到赤司嘴边。那个人从上车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叠砖头似的资料，头也不抬一下。紫原不想坐，便挨着他站在一边。赤司并不嫌他烦，但显然也没心思搭理他。
“我就不用了，谢谢。”赤司匆匆抬眼，对他笑了笑，“敦也别吃太多了，对身体不好。”说话间，视线已经移回到手里的资料上。
“啊，好无聊……”紫原扫兴地把那块巧克力塞进嘴里，忍不住瞥了瞥那堆资料。他实在佩服赤司，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，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疼，赤司却很认真地用红笔在上面做记号。“那是什么啊？”
“这学期学生会的工作总结，还有新学期的活动策划。”赤司边说边在一个段落的开头画了个圈。
“就不要做了嘛。”紫原故意将音节拖得很长，撒娇般摇他的肩膀，“在车上看东西眼睛会坏掉哦。”赤司的体格绝对算不上强壮，乍看之下，甚至可以说是瘦弱，事实却并非如此。紫原的大手几乎覆盖了他的肩膀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美好的线条，还有经过长期锻炼才会拥有的紧实肌肉。他有些着迷，忍不住多捏了几下，好在赤司没有注意。
“不行啊。”赤司还是对着资料，嘴角却扬了起来，语气也更缓和，“期末本来就很忙，不快点做完的话，事情会越积越多。”他拍了拍紫原的手，示意他不要影响自己写字。那双手因为大量练习结了层厚厚的茧，硬而粗糙，却有着令人心安的温度。
往常，赤司会在训练后返回学生会办公室，把这些事做完后才离开学校，可星期五是个例外——虽然每天都会稍作徘徊，但紫原对周末似乎格外执着，总要等到很晚。赤司也是在一段时间后才发觉的。紫原是个认死理的人，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改变。虽然也会感到过意不去，可他从没想过出言劝阻，只是下意识地想方设法提前完成当天的任务。久而久之，星期五放学后便成了他们固定留给对方的时间。尽管两人从未有过任何口头上的约定，尽管多数时候他们也仅仅是一起搭乘回家的公车。
“小赤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，不会累吗？”紫原乖乖停止了动作，手却仍旧搭着他。即便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，赤司的身体还是散发着微微的凉意，让他欲罢不能。
赤司没再接话，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。“对了，敦。”沉默许久后，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，问道，“再过一周就是期末考试了呢。”就算一心二用，他也显得游刃有余。
“喔，嗯……说起来好像是哦……”被问到不想提及的话题，紫原只是含糊地应声，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游向窗外。他当然没忘记，赤司曾答应虹村，无论如何会帮他过关。不过老实说，站在他的角度，实在无法对这事热衷。
“最近有点忙过头了，不过敦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。”赤司以惊人的速度审视着纸上的文字，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急躁。“这个周末我会抽出时间准备，下星期一篮球部不用训练，学生会那边我也会打招呼……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啦。”紫原无所谓地打断赤司。他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喜欢篮球，只是因为讨厌输才一直打到现在，全中出场权什么的更是可有可无。如果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偷个懒，他还真要感谢那些给他不及格的老师了。
“不可以任性哦，敦。”赤司停下笔，仰头看向紫原，“全中联赛你不出场的话，会很吃力的。而且，你也不想看着比自己弱的人拿冠军吧？”
紫原愣了愣。赤司一针见血，让他无法反驳。那个人没有用“要一起拿到优胜”之类虚无缥缈的口号来拉拢自己。他在意什么，他都了若指掌——明明没有才能，还自以为靠大家齐心协力也能取胜，这种热血派是他最看不顺眼的。
“那么，下星期一放学之后，我们在图书室见。”赤司收拾好资料，起身来到车门边。他要在下一站下车。“能听我的话吗？”
赤司的语气很温和，措辞却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。紫原讨厌被人当作小孩子，可一想到说话的人是赤司，不知怎么也就不那么反感了。“……嘛，既然小赤都这么说了。”公车缓缓停靠在车站，车门随之开启。赤司冲他挥了挥手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。那笑容在他转身下车时仍未褪去，紫原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，直到公车再次启动也移不开视线，就像着了魔一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