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月金鱼

写在前面：

这一章写得很零散、很匆忙，状态可以说是急转直下，现在再回想当时自己的三次元生活，大概真的已经力不从心了吧……嘛，往事不可追，大家也将就看看吧。写得不好的地方请原谅。

十一

 

1.

“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。”虹村将大家召集在一起，“下周开始训练量会调整到正常水平，新来的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 

“诶？还要再增加吗？骗人的吧！”队伍中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抱怨声。新学期一开始，篮球部就进行了队内升格测试。帝光篮球部的一军，即便是常规练习量也十分惊人。这次为了配合新进升格的球员而做出短期调整，已经是网开一面。当然，这也是赤司在看过升格球员的履历后，私下向监督提出的建议。 

“解散！”对于新人意料之中的反应，虹村选择了无视。他做了一个解散的手势，而后转向身边的赤司，“赤司，你留一下，教练有事要和我们商量。” 

“好的。”赤司笑着点了点头。几天下来，大家都已经慢慢习惯他作为球队副主将的事实，无论是组织训练，还是被单独叫去谈话，都不会再招来异样的目光。原本虹村所担忧的情形，似乎不会发生了。凭借自身实力而得以站在这个球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明白，帝光中学篮球部不会接受力量以外的任何解释。强者的一切都是正确的，那些常人看来天经地义的教条在这里全都如同废纸。 

紫原远远就看见赤司和虹村并肩朝门外走，他穿过人群，几步追上去、叫住赤司：“小赤，小赤！” 

听见紫原的声音，赤司便停住脚步，微笑着望向他，“我还有些事，你和大家一起走吧。” 

“唔……需要很久吗？”紫原显得有些失望，即使二人如今的关系已然不同往日，但赤司对他的态度却没有多少改变。他转念想了想，接着说，“我在更衣室等你！我也有事要和小赤说。” 

“敦，那之后也……”没等他说完，紫原已经转身跑开了。赤司大概明白他的用意——今天是周末，放学后的时间是固定留给彼此的。然而，这学期伊始，赤司就变得异常忙碌。篮球部的事还有虹村与他分担，学生会那边就只能靠他自己了。单就这样的话也还应付得来，更麻烦的是…… 

“我们快去快回吧。”虹村打断赤司的思考，调笑着说道，“是我的错觉吗？那家伙好像变得更粘你了。”

 “是吗。”赤司不置可否地应了声，不再接话。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。这种情况下，彻底否定才是正确的做法，含混的回答只会落人口实。可他在开口的那一刻想到的却是——矢口否认的话，那个人会觉得委屈吧。他从未想过有意隐瞒和紫原这段不同寻常的关系，但也绝不希望它轻易暴露。说他瞻前顾后也好，畏首畏尾也罢。维持现状，这就是目前的最优解。这不仅是他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，也是为了保护紫原。那个人的天真和率直，他都那么喜欢，不想它们受到任何人或事的影响。

 

2. 

“啊啦！这是新口味吗，我都没见过！”紫原只听见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，下一秒，手中还没开封的美味棒就被抽走了。“这是在学校附近那个便利店买的？不会吧！我说紫……紫原……紫原君？呜哇！这个姓氏好麻烦，我还是叫你阿敦好了！”

 眼前这个擅自热络起来的人似乎在说什么长篇大论，紫原却一个字也听不进。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从他手里夺走零食这种事，除了自家的姐姐，还没有第二个人敢做呢！“谁啊，你这混蛋！”他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，伸手就要去揪那人的领口。他自认是动了真气，下手没留半点情面，可对方居然敏捷地避开了。 

“啊啊，正选果然记不住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名字。”那人故作轻松地调侃道，字里行间充斥着轻蔑。他转身从储物柜里取出外套和书包。紫原这才看清他的模样——灰色的头发有些乱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。眼睛虽然被过长的刘海遮盖，却挡不住那种问题学生独有的不屑一顾的目光。“不过还是告诉你吧，我是灰崎。嘛，前几天刚升上一军的菜鸟。” 

“还给我……”紫原低着头，死死盯着他。他眼神犀利、双手紧握，仿佛随时都会失控。那种气势换作别人，大概早就吓破胆了，灰崎却觉得好笑似的，夸张地吹了个口哨，说道：“这么小气干嘛。下次还你新的好了。”说话间，还挑衅般抛了抛手中的美味棒。 

“我说还给我。”紫原提高了声调。他只跨了一步，就堵在了灰崎面前。高大的身躯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。 

“怎么，想打我？”灰崎有恃无恐地摊了摊手，“我是无所谓。不过正选要是卷入斗殴事件，好像会被禁赛吧？” 

“你……” 

“你们在干什么？”第三者的声音在爆发前的一刹那适时地介入，两人同时看向门口，紫原甚至来不及放下悬在半空的拳头。赤司正站在门口，淡然地注视着他们，不带一丝愠色。 

“小赤……” 

“哦呀哦呀，这不是我们的副主将嘛！”灰崎先是愣了愣，旋即高声揶揄道，“又来了一个大人物，我这种小角色还是赶快退散吧。”他将滑落了一半的书包重新挎在肩上，随手将美味棒扔回给紫原，“喏，拿去。”经过门边时，灰崎目不转睛地斜睨着赤司。那种不怀好意的眼光让赤司感到不快，他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。 

“小赤……”紫原不自觉地低下头，小声叫赤司的名字，多少有些认错的意味。 

“敦，你不喜欢那个人吗？”赤司探出身子看了看，确认灰崎已经离开后，才反身进入更衣室，顺手将门带上。“我是说灰崎。” 

“就是让人很不爽啊！”紫原撇了撇嘴，孩子气地控诉。 

“不喜欢的话，少接触好了。”赤司在长椅上坐下来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，示意紫原过去坐。他太明白他的性情，并没有责难他的打算。“灰崎就是那种人，别被他牵着鼻子走。” 

“但是，那种的……真的很气人。”听话地在赤司身边坐下来，双手仍在摆弄那根闯祸的美味棒。 

“过不了多久，灰崎就会成为正选。到时候可是要一起上场比赛的，无论你是不是情愿，都不要过多地和他发生冲突。可以吗？”赤司耐心地措辞，语气里甚至带了些不易觉察的笑意。靠近紫原的那只手自然地伸过去，附在他宽阔的手背上。

“……唔，既然小赤都这么说了。”片刻的犹豫后，紫原还是微微点头。 

“那么，把这个吃了吧。”赤司说着，从紫原手中拿过那根美味棒，替他撕开包装，而后递回去，“不是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吗？” 

“对了，你说有事要和我说，是什么？”要让紫原恢复心情，再没有比零食更好的办法了。看他嚼着美味棒时幸福的神色，赤司才安下心来。 

“嗯？哦！是有事哦……”紫原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他把美味棒叼在嘴里，嗖地起身，从自己的储物柜里翻出些什么，捧到赤司面前。“这些都是给小赤的！” 

“哈……”赤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。紫原手中是一堆色彩斑斓的信封，不仅数量惊人，每一封的厚度也很可观。上面无一例外地写着自己的名字，不用猜也知道信的大致内容。“你就是为了转交这些才特地留下来等我？” 

“是同班的几个女生拜托我拿给小赤的。”单纯的少年根本不曾察觉其中的不妥，只是直白地解释道，“她们有好好给我巧克力……嗯……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啦，我也想多一点时间和小赤一起啊。” 

“什么呀，完全没有危机感嘛。”赤司只觉得又好气、又好笑，不禁扶住额头。究竟要粗线条到什么程度，才会做出这种事来？“呐，就算我爱上其中的某个女生也没关系吗？” 

“怎么会呢？”紫原毫不迟疑地反问，一字一句都是发自内心，“小赤不是喜欢我的吗？不是在和我交往吗？” 

赤司一向认为，自己是个理性远大于感性的人，绝不会为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撼动。可当紫原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这些句子时，他却感到胸腔中那颗始终冷静跳动的心开始融化了。那个人理所当然地喜欢着自己，更相信自己同样理所当然地爱着他。 

“是呢。我喜欢敦哦。”他并不热衷于这类温软、忸怩的句子。这一刻，却忍不住说。 

“嗯，我也是！最喜欢小赤了！”几乎同时，紫原张开双臂，将赤司抱了个满怀，习惯性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来回磨蹭——这是赤司第一次明确地说出“喜欢”的字眼。也许连他本人也没能意识到这个事实，甜蜜的滋味却无可抑制地满溢而出。

 

3. 

“一年级的赤司君，对吧？”时间并不算晚，赤司的视线却因几个迅速围上来的高大身影而蒙上了一层昏暗。对方缺乏教养的粗鲁文法令他感到不愉快，可当那个相形之下瘦弱许多的人影从众人间走出来时，胸中那股奇异的、甚至可以说有些畸形的兴奋却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。

 “学长，这个时间遇上真是稀奇呢。”赤司勾起嘴角，如往常般微微欠身，向眼前的学长问好，“今天不用去补习班吗？” 

“赤司你……”与赤司的沉着正相反，这位戴着眼镜、一脸书生气的“学长”反而露出慌乱的神色。他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，用余光去瞥身后的那群人，这才又壮起胆子，瞪着赤司的目光里，带着深深的怨恨和不满。“少看不起人！” 

“呵呵呵！”赤司环顾四周，而后轻笑起来，“真不错，学长，你是第一个呢！”这样的事，赤司丝毫不以为意。进入新学期以来，他不但被提升为篮球部的副主将，还被任命为学生会的会长助理。事实上，现任的三年级会长已经进入了备考阶段，学生会的日常事务全都交由赤司负责。没有意外的话，他将从二年级开始担任会长。这自然免不了招来高年级的非议。与篮球部的平和态度截然相反，自他接手会长的工作以来，学生会的气氛就变得沉闷而尴尬。没有什么能够逃过赤司征十郎的眼睛，他早将一切尽收眼底。嫉恨、怨怼这类的情绪他从很久以前就见惯了，背地里用恶作剧来发泄的人也并非一个两个，他只觉得无聊又可笑。从没有一个人敢堂堂正正地站出来。 

“你、你什么意思！”赤司的笑容明显变了意味，让人忍不住战栗。 

“虽然手段拙劣了点，不过这份气魄，我就认同吧。”赤司垂下眼睑，冰冷的笑容还未化开，看起来冷酷又桀骜，与平日的宽和大相径庭。 

“喂喂！”一根金属球棒随着声音的响起擦过赤司的耳际，抵在身后的墙上。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近赤司，用凶狠的眼神俯视他。若不是穿着邋遢的校服，实在看不出他还是个学生。“这个小哥，废话太多了吧！虚张声势可是没用的。” 

“是谁允许的？”赤司抬手握住那根金属球棒。他的周围，仿佛连空气都在冻结。

“哈？你说什么？”那个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，不明所以。 

“是谁允许你俯视我的。”赤司重复道。他加重力道，将球棒向后拗去。对方显然对赤司这份与其身材毫不相符的惊人力量始料未及，只听“砰”的一声，球棒应声落地，那个男人也跟着踉跄了几步。 

“你！” 

“哦呀，好戏终于要上演了？”就在众人因赤司的态度而恼羞成怒，准备群起而攻的时候，一个突兀的声音“不识时务”地闯了进来，带些幸灾乐祸的腔调。“稍等一下，我换一个清晰一点的角度你们再继续。” 

赤司循声望去，站在自己身后、正举着手机饶有兴味地拍摄的，正是那个灰崎祥吾。 

“灰崎，又是你这混蛋！多管闲事！”看来对方和灰崎也有些瓜葛，很快就调转了枪头。灰崎却是一副彻底无视他们的样子，兀自说下去，“优等生打架啊。要是把视频发给学校的老师，肯定会更精彩！” 

“不行！千万不要！”听到这番话，刚刚还被赤司夸奖为有气魄的二年级立刻吓得脸色惨白，快步来到灰崎身边，摆着手求饶，“要我做什么都行，这个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！” 

“哼！”灰崎嫌恶地往一边挪了挪，啐道，“废物！”而后朝着那群不良少年：“到此为止，你们也无所谓吧，继续下去的话，我就不知道了。” 

“灰崎！”拿着球棒的男人不肯罢休，作势要上前，却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。“算了，反正我们也只是收了钱，来找点乐子。”

 

4. 

“喂喂……我说，伟大的副主将，我也算是帮了你吧，都不打算表示一下吗？”从路边的巷子出来，灰崎就一直跟着赤司。 

“灰崎君，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。”赤司恢复了常态，淡然道，“和那些人纠缠不清的话，会对篮球部造成不好的影响。” 

“真冷淡啊！”灰崎摆出受伤的表情，见赤司仍然不为所动，便加快脚步挡在他面前。 

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 

“呐，我知道你不在乎刚才那种事，”灰崎坏笑着凑近赤司，“可如果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你的恶趣味……又怎么样呢？”他有意沉着嗓子，一边说、一边低下头，探进赤司的颈间。 

赤司迅速向后迈了一步，和他拉开距离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。“给我适可而止。”那天在休息室，果然还是被他看见了。有那么短短的一瞬，赤司为自己的疏忽感到小小的懊恼。只要是和那个人独处的时间，他总会无意识地卸下防备。如今看来，他真是太放任自己了。 

“阿敦可以，我就不行？”也不为赤司的抗拒感到气恼，灰崎直起身，大笑了几声，“这样偏心可不好哦，副主将！” 

“……什么啊，你看到了啊。”赤司的镇定有一半是出于惯性。如果说即便是到了这一刻，赤司也没有半分动摇，那一定是骗人的。他不是没有设想过类似的情形，然而对象偏偏是灰崎，着实有些棘手。 

“啊啊，刚才那小子怎么说的来着？”灰崎扬起头，摆出思考的架势，“虚张声势可是没用的哦。” 

“虚张声势……吗？”赤司冷哼了一声，“那你就试着说出去好了。”说着，他从灰崎身边绕过，准备离开。 

“是吗，既然都得到首肯了，不说岂不是太浪费？”灰崎没有追上去，笃定赤司会再次停下似的，继续说，“我当然相信副主将大人有足够的能力摆平，不过阿敦那家伙就不好说了。” 

果然，他的话音刚落，赤司就停住了脚步。他回头看他，表情算是在笑，眼神却像带了刃一般，直刺人心。“灰崎，我警告你……” 

“小赤！”后面的话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，紧接着就有一双同样熟悉的大手搭在他的肩上。“我等了你好久。”那个人先是亲昵地往他身上蹭了蹭，而后便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盯着灰崎。“小赤，你怎么会和这家伙在一起啊。” 

“哈哈！另一个主角登场了。”灰崎重重地拍了拍手，极尽浮夸，“接下来会是什么展开呢？我很期待呢。”他不看紫原，只是一味地冲着赤司。 

“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。”说话间，不远处传来公车进站的声音。赤司不想再纠缠下去，他转身拉住紫原，小声说了句“我们走吧”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。 

“小赤，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？”对于紫原来说，一切都发生得没头没尾。他只觉得一头雾水，忍不住再次问道。赤司却没有任何打算回应的意思，他只是回头向窗外望去——灰崎仍旧伫立在车站，朝着公车行驶的方向。又是那种笑容，那种不怀好意的…… 

赤司注视着那个笑容，直到它在自己的视线中一点点缩小、消失。一股莫名的不安无法抑制地在心底暗涌。

 

5. 

“老爷，少爷年纪还小，如果您是信不过我，也请另外聘用得力的人吧。”书房里，佳江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，谨慎地措词。中央的座位上坐着的，正是赤司的父亲，这幢别墅的真正主人。 

“佳江，你不必再说。我做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。”正襟危坐的男人周身都透着威严，尽管用词颇为强势，态度里却饱含尊重，“你也知道，我不可能不相信你。” 

“可是，老爷……”佳江面露难色，这在平常是极少见的。赤司的父亲长年忙于家族事业的经营，无暇过问家事。这个长期缺少女主人的家里，用度开销、日常琐事全都交由佳江代为处理，同时由管家从旁协助。而现在，眼前的男人希望逐渐改由赤司接手佳江的工作。 

“征十郎是你一手带大的，他是不是有这个能力，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。”男人没留任何回旋的余地，“他是赤司家唯一的继承人，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胜任。” 

“可是老爷……”他还不到十四岁，再怎么出类拔萃，他也只是个孩子。后面的话，佳江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。最终，她只是暗暗叹了口气，欠身道，“是的，我明白了。”如果可以，她由衷希望赤司能够和同龄的孩子拥有一样的悠闲时光，至少在这个理应享受平凡与快乐的年纪。 

“我可以进来吗？”赤司沉默地站在外头，直到里面的对话终于告一段落，才敲响了大门。佳江立刻过来为他开了门，之后的话，都只是重复刚才他所听到的。 

赤司怎会不懂佳江的用心？无论到了什么时候，她都会站在自己这边。可有些事情，不得不说是她想错了。她希望自己获得的那种快乐，从一开始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。对他而言，终极的乐趣也并不在此。 

“是，我会多向佳江婆婆请教的。”赤司说完，行了礼退出书房。佳江也跟在后面来到走廊上。下楼前，赤司叫住了佳江。 

“还有什么吩咐吗？少爷。”佳江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蔼笑容。 

“没什么，只是想说，不必为我担心。”